不得不承认,对我个人来讲下山的考验远比上山大得多。即使是有“上山容易下山难”的谚语为证但人们平时也多只是在使用其引申含义,在非竖直情况下多数人还是会觉得下山更轻松。然而我对这话的体会则是毫无深度可言的,就是字面的意思。由于视野无法照顾到全面尤其是脚下,左摇右晃步步蹬空地往下出溜也就成了我走下山路的招牌动作。正因如此为了不出大的事故减速便成为必然的无奈之选。幸好我还有伙伴在身前,她用最大的耐心将就着我的速度一点点领我向下,每逢遇到难走的路段都会不厌其烦地提醒我注意,这让我打心底里觉得感动!正是在伙伴地细致入微照顾和超极强大的引路能力带领下我们绕行鹰飞倒仰这段的速度才没有与前队拉开太多的差距。我心中暗自窃喜熟不知那真正让我几近崩溃的考验还远远未到来临的时候。
我和伙伴爬上鹰头却仍未见天津那哥们儿的身影。先到一步的东北小伙告诉我们说,因为他今晚必须返回天津所以时间已经不允许和我们一起走完穿越全程便先行下山回村去赶1点多的那趟公交车扯乎了。我们点头表示理解。至此,临时团队的人员构成调整完毕,剩下我们五位都坚持到了最后。
正午时分,暖暖的阳光洒在鹰头的小平台上也洒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山风吹过让我们这几个已翻山越岭小半天儿的家伙无不感到一丝倦意。大家要么靠在垛墙边要么坐在石头上各自拿出啤酒、酸奶之类的零食对体力稍做补充。我从兜里摸出支烟叼在嘴上。虽然我也知道风干物燥的春季在山林里吸烟是很危险的但一上午的忍耐加上高强度的体力消耗还是使我抽上两口提提精神的冲动到达了顶点。况且此处只是个石头平台四周并无一点可燃物,只要把火种掐灭问题应该不大。想到这我毅然拿出火机将烟点燃深深吸入一大口再慢慢吐出,好舒服啊!
举目望去,鹰飞倒仰的崖壁就伫立在正前方百十米外,只需平视便可一览无余。正如攻略上所说,鹰飞倒仰高约30米,坡度自下而上逐渐增加偏上方20米基本可达85至90度。闲来无事的我们边休息边论证并对其难度所在达成了几点共识。首先,该段崖壁上镶嵌的石头并非天然而是多为残长城的遗存稳固度较差很可能被踩松脱造成危险;其次,长城原有的垛墙已完全坍塌两侧失去保护在心理上给攀登者增加了难度;最后,接近崖顶的二三米有一段负角度无法攀登必须在二十五米处改道向右从侧面绕过而在绝壁上找路也是对胆量的一大挑战。最终我们得出的结论是:鹰飞倒仰虽险但只要小心谨慎徒手向上攀爬也是可以尝试的。不过想要从上往下来则使用专业登山绳滑降才是唯一可行的,除非你有狼牙山五壮士的勇气那就得另当别论了。其实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那里就正有一个男孩吊在崖壁上。他边奋力往上爬边大喊着同伴的名字:“×××——”后边还不忘悲壮地加上一句:“我恨你!”我心中暗笑道:“呵呵,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骑虎难下吧。”
比起攀登陡崖从鹰头下来最初一段也并不轻松。由于这里的长城已经完全塌毁根本无路可走我们只好紧贴在石壁外侧沿着不足一尺宽的小路摸索着向下。天津哥们儿闪人后伙伴即成了我们这组里穿越经验最丰富的,因此引路的重任也就由她勇敢地承担了下来。我跟在她身后在她几乎是一步一句地指导下小心翼翼地缓慢向前,哪里的石头能落脚哪里的树根可借力完全要听她的指示。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她的陪伴这样的情形我该怎么应付?偷眼往下看,石壁下方全是芜杂的灌木也看不清到底有多陡多深,此时唯一的信念就是一定抓牢每一处可以抓牢的地方就可以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记得《天下无贼》中黎叔有句名言曰“不怕脚踩风就怕手抓空”,在这里倒是蛮实用的。好在这段需要飞檐走壁的征程并不长,20米不到我们便重新脚踏了实地。大家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东北小伙儿不禁叹道:“又过了一关啊!”接下来自然又是一段坦途,我们不仅可以加速行进甚至还在中途找了个地方相对正儿八经地吃了午餐。而计划中西行的最后一个目的地北京结此刻也近在眼前了。
实际上作为后箭扣的制高点北京结山顶那棵标志性的松树我们早在天梯的时候就是可以看到的。然而从看到到真正站在树下却整整历经了将近四个小时的跋涉。此一行方叫我真切领悟到啥叫“望山跑死马”。不过我依然执着地认为即使再辛苦到这里一观也是值得的。因为对于游长城者特别是游北京段长城者这里的确是不可不到的。大家都知道,我国的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绵延数千公里是世界古代建筑的一大奇迹。然而我想多数朋友也许不一定了解所谓长城万里并非是一条直线而是分为内、外两道防御工事的一个完整战略防御体系的总称。我们通常说的万里长城所指的只是内长城部分,而内外两道长城的交汇点即在箭扣以西的北京结处。站在山顶,你可以看到三道雄伟的古长城如三条巨龙般从不同方向蜿蜒汇聚而来,在你的脚下集于一点。其中东侧的是通往黄崖关、山海关的长城主干;向西的那道则是去向居庸关、紫金关、娘子关、嘉峪关的传统万里长城;还有一道向北的那便是从水长城、八达岭通过晋北一直延伸到中蒙边境的外长城了。我想只要是华夏儿女身处此情此景就不能不为我们祖先创造出如此伟大的人类文明奇迹而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
等我回过神来,伙伴已不知何时跑到了相距不远的另一座山顶平台上。我抬腿跟过去,她指着外长城地方向说:“你看,那边就是后箭扣的最西端——九眼楼。不过咱们要想穿慕田峪的话时间肯定是来不及再往前走了。”“再者”她又指指顺长城向下的路:“这里有两段也是直上直下,要下去也不是很安全。所以我想咱们还是按计划到此为止原路返回。从那哥们儿(天津小伙)下山的那条路先回五队补给,下午有时间再去慕田峪如何?”我见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便连连点头称善。回到松树那边,和东北小伙他们地商量下,大家很快即再次达成共识。于是各自取景拍了几张照片后便也动身下山回村去了。
下山路上,东北小伙儿又一次就下午是否要继续穿越的问题征求大家的意见。由于时间已接近两点,他说如果要走的话就得加快速度要不就还是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施行下一步计划。我基本同意他的观点,五一期间北京天黑的时候大致应该在晚上七点到七点半然而从攻略上看箭扣穿越到慕田峪的行程通常需要四个小时左右。不过鉴于我们此时的体力已经开始出现透支的苗头因此用时难免会更长些。所以,东北小伙儿“时间虽够但很紧”的判断是很有道理的。然而我还是倾向于不要等到明天的好,原因在于:第一、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从体能的角度说休息一晚并不一定就能恢复,相反疲劳的感觉还有可能更加重;第二、我们的团队虽说松散甚至貌似有组织无纪律但磨合地还是比较理想的,况且大伙在一起行动不仅互相能有个照应且在经济上也更划算,如果因无法统一步调造成分裂则会无端为自己增加麻烦和负担;第三、我相信我们队伍里的成员虽是来自五湖四海但却都是具有中国特色的顽强和面子精神的,在拼与不拼的选择上是不会有人主动打退堂鼓的。再者,看得出而今大家的体能消耗实际差不很多谁比谁也强不了哪去,只要这股气儿不泄都是可以豁出去坚持到底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进”的观点比“退”的观点更容易统一的原因所在;最后、自私一点儿说,我个人的确实在不想再回那阴冷潮湿的屋子里去烙一晚上饼了,休息不好真的不如不休息。想到此处我坚定地点点头说:“走!”同时加快了脚程。
穿过停车场不远,我们在路边一堆聊天的村民中发现了房东大爷。相互打招呼的当儿,我们也向他请教了直上箭扣主楼及向慕田峪行进的路线问题。得到的答复简明扼要,即从村东厂房旁的山路上去便是箭扣主楼而从箭扣到慕田峪则只需延长城走就好了。谢过大爷指点我们又回到他家小院各自洗了洗脸和手,经冰冷的机井水一刺激精神顿时为之大振。正当我们蹲在院门外等着两个女孩去洗手间就要再次上路时,见房东大爷的儿子也打外面溜达回来。我们知道这小伙子不错人很实在便也跟他聊了儿句。当然主要话题仍旧离不开接下来我们要走的路程的事,而他的说法也和他父亲如出一辙并没有更多更新的细节。待伙伴和东北小伙儿的女友相继从洗手间出来,我们几个即站起身活动活动腰腿掸掸衣服上的征尘并与少房东拱手道别后踏上了新一段的旅程。
事实上箭扣主楼既不高也不险。要是从我们住的地方算起到主楼和我们早晨到穿越起点长城的路程和高差都是相去不多的。不过,即便如此这次我们还是在上行到三分之二处停下来歇了会儿。而自打开了这个头儿,在之后的行程中我们几乎就是每走上二三百米就要站下来调整下呼吸。不得不承认体能的急剧下降已经让我们多少感觉到了些举步为艰的意思。走到山路的尽头,一堵高约两米的垛墙横亘在面前。墙上斜搭着架木梯,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当地老头站在梯子顶端招呼着上上下下的游客。当然,我们在下面已经了解到这梯子不是白走的两块钱的“买路钱”总还是要交的且前往慕田峪这一路并不止一处,但心里仍然觉得比较别扭。“这家伙可真成了靠山吃山生财有道了。”我苦笑着想。然而无论如何走梯子还是必须滴,谁让如今的我们已是强弩之末了呢。如果换在早上精力充沛的时候这段小墙根本不是问题,飞身越过是我在20年前就玩腻了的。但此刻确已时过境迁,好汉不提当年勇还是踏踏实实走梯子快点上去才是最重要的。站在主楼旁,发现这里聚集的人好像比天梯那还多。东来的西往的刚上来的乱乱哄哄,估计人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不到这里就算不上到过箭扣吧。为了找回花两块钱爬五阶梯子的心理平衡也意识到在这看梯子的老头可能会比房东大爷知道更多去往慕田峪道路的详情我们便把同样的问题提给了他。果不出所料,老头说的虽然总体上和房东大爷基本一致但却详尽了许多,包括我们最关心的从箭扣到镇北楼(当地人称“东大楼”)之间可能遇到的几处险阻和绕行方法均一一道明。至此我们心里总算有了谱,于是道声“谢了”,穿过敌楼甩开大步向东走去。
路上,伙伴一直不离我前后,时刻提醒着我靠左还是靠右走更稳妥以及脚下台阶的高差和松动情况。我在不断回答“好的,知道了”的前提下也不忘告诉她一定要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这样,我们一路顺利地穿过两座烽火台到达了看梯子老头所说的第一处险关,从地图上看这里好像是东油楼顶。
果然,在钻进敌楼后我们发现本应是从对面穿出的门洞此刻却是被堵约一人高的砖墙封死的。按照老头的说法这应当是由于前方的长城已整体折断无法通行必须要从右侧的山路绕过。于是我们便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完全可信的,因为“此路不通”的铁证就摆在那。可当大家满怀希望地钻出右侧的门洞脚下那条似有似无的山路却使我们感到无比疑惑,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这里了。我们拨开杂草试探着向下走了几米期待可以找到更明显的路的痕迹但遗憾的是这儿摆出的依旧是一幅和上面无大区别的似路非路的脸孔。伙伴指着沿长城根儿的杂草较少处说:“那里可能是路,我先下去看看。”说实话,对于她的自告奋勇我当时的心情是很矛盾的。首先在下面的形势完全不明甚至我们连走的是不是路都不能肯定的情况下,冒然下去危险可想而知。更让人担心的是据我所知北京的北山虽说海拔都不是很高但地形却是异常复杂断崖深谷不计其数,何况箭扣本就是以险取胜万一下面的山势出现突然变化如果反应不及后果不堪设想。可话又说回来,看看身边的几块料,论走山经验、体能状况及心理素质伙伴又几乎是唯一适合的人选,如果没有人下去探路我们则永远无法搞清处境只能原地徘徊。而时间是不等人的,一旦天黑前下不了山那麻烦就更大了。万般无奈下只好是和东北小伙儿轮流叮嘱她千万小心后放她下去了。看着伙伴粉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当时我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去,但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可以的。受眼睛的限制我跟去不仅帮不上她什么忙还会给她增加无味的负担。而今“贵在有自知之明”的我只得套用《明朝那些事》里的一句话尞以自嘲曰:前途是危险的、任务是艰巨的而我是不行的! |